川普欲吞并格陵兰：新的列强争霸时代开启了

文/趙楚

中國讀者應特別注意以下結論：Trump是真要吞並格陵蘭𡷊，不要以爲他在大嘴巴口嗨。而這件事的國際政治影響也不可小覷。

2025年1月20日即將開始的Trump 2.0政府注定發揚其「話題製造者」特點，英美媒體上，已有評論家將Trump欲並格陵蘭一事稱爲2014普俄合並克里米亞的翻版。誠然，無可否認，這一Trump式訴求看似天馬行空，但的確清楚反映Trump 在一點上與普俄的共鳴：18世紀殖民時代與19世紀帝國主義式的領土擴張在全球政治中復活了。

這是很嚴重的事。二戰之後，大家普遍認爲，國際規則與法制的觀念已深入國際關係底裡，帝國主義列強的強權政治，特別是以自私自利的領土主權擴張爲標誌的權力施展，是不會再有了。但從克里米亞，2022年2月24日，再到格陵蘭，新的潮流出現了：人們看錯了！大家以爲早已壽終正寢的，很醜陋的「九一八式」帝國主義強權政治活生生衝回歷史前臺。

Trump 1.0到2.0，他從未隱瞞其對現有國際關係大小體系與方式的不滿與蔑視，包括由美國締造的那些實體，WTO，TPP，北美貿易協定，雙邊與多邊結構，乃至NATO，他都不在乎，他動輒揚言「退羣」，事實上也真退。成因不論，事實是，他代表美國從20世紀一戰和二戰所形成的國際主義立場大踏步後退，進入了一個大歷史回擺時期。美國全球政策思維正從提倡「基於規則」轉向「我想」，「我要」。

再有力的各種學科知識批判，都不及潮流本身的逆轉這一事態影響更大：普俄和特美不是自己在戰鬥，全球大小權力者，比如以色列，土耳其，伊朗，沙特，印度，日本等，注定會有樣學樣，全球史多事之秋至矣。而列強爭霸直指全新的地區與全球版圖構造，這會怎樣？從烏克蘭到迦沙，對這一問題的答案非常清楚，只有一個，那就是戰爭。

當然，美國欲吞並格陵蘭，並不需要使用武力，甚至不需要經濟與外交的強力槓桿。以格陵蘭現有的高度自治半主權狀態，及丹麥的一貫溫和謙遜，幾乎完全非民族主義的外交特色，Trump的美國想要，很可能就會變成「能行」。

Trump 2.0會有怎樣的主要內外政策？此點常被下詢。我一般回答：他一心要留下Trump特色的大大小小，虛虛實實的永久性「歷史遺產」一一2017的建牆執念正是這一遺產焦慮的最初表現。從建設性方面看，擴張領土，格陵蘭會喚醒美國人內心沉睡的崛起記憶：狂飈西進，路易斯安納，阿拉斯加，夏威夷，這種半真半假的雞血會幫助他重塑美國特色的民族主義激情。美國本是愛國主義熱情高漲的大國，他會將美式愛國主義從公共服務精神朝「美國第一」的MAGA意識形態推進，以此建構與完成新保守主義國家認同。至於格陵蘭的礦藏資源，軍略地理重要性云云，皆不足道，均屬次要。此中大有攷校，核心是內向的，是出於他及支持者對內重建心目中「真正美國」的歷史抱負。不要當成鬧劇。

不可忽略，Trump 2.0的國際政策理念與施爲還有破壞性方面：渾不吝，退羣。這雖然未必牽涉軍力使用，但強制性，霸凌性質是清楚明白的。其他雄心勃勃的大國自然心領神會，與Trump呼應行動。

已有敏銳的學者洞察到，隨著美國轉向放棄基於規則的全球政治行爲方式，美歐關係，美俄關係，美中關係，美國與所有人的關係，所有人與所有人的關係，都會發生致命的變化。布熱津斯基所擔憂的全球大混亂，大混沌在1991年後未完全呈現，2025年成型了，而且是以大家熟知的，平庸鈍感，19世紀的，路易·波拿巴式的形式。由此可以推想，諸如凡爾登之圍，慕尼黑協定，「九一八」，軍備競賽，等等等等，列強或合縱連橫，或我行我素一一兩場世界大戰，50年冷戰，數以億計的人命代價，天文數字的資金投入，幾代人卓絕奮鬥，換來的結果，還是三個字：老一套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Trump提出吞並格陵蘭島在美國社會，特別是精英層有很廣泛的公開與隱秘的支持熱度，因爲隨著兩極冰蓋加速消融，北冰洋海運航路漸通，北極圈內外凍土地帶宜居指數飈升，這一地區的大國權力爭奪正喚醒地球最後的「新邊疆」一一中國人應該借此機會想一下西伯利亞一一這使得Trump的領土擴張夢披上了「對抗中俄」的半真半假虎皮大旗，無論美國人，歐洲人，還是其他美國盟邦，處於很難反對的政治困境；而對於持強烈「美國天命論」的國內精英，及絕對貪得無厭的華爾街資本勢力來說，極地擴張，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。當然，北極圈內的大國爭鋒也會升級。

我來了，我想要，我得手。這對於小白兔國家而言，更不要說那些連國家都不是的「地區」來說，從克里米亞，迦沙到格陵蘭，一個驚心動魄的，不那麼美妙的，不確定時代，一個新列強盛宴的時代，開啟了。在這個新時代裡，誰會被吞噬，誰會被交易，都是自然而然之事。說到這兒，估計許多人腦子裡肯定已經冒出了諸如「俄烏停戰」等字眼了。代價是可預見的，很苦澀；結果是不可知的，很嚴重。其他就不深說了。